年轻时的麦秉藩。
雄赳赳,气昂昂,跨过鸭绿江……时隔多年,顺德89岁长者麦秉藩早已走出硝烟,然而,只要听到这首《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》,他深邃的眼眸里,就会亮起一束光。
麦秉藩出生于1931年。1951年,时年19岁的麦秉藩响应国家抗美援朝的号召,毅然地投身到保家卫国的行列。后来,他被分配到沈阳市第八航空学校学习机械师的各种课程。因为战争的需要,三年的课程需要在一年内学完,一天的时间安排,从早上6点起床到晚上10点,全部安排得满满当当。
1951年11月,经过严格的训练,麦秉藩被分配到空军战斗师第七团第三大队,开启了他“蓝色的人生”。“没有爱情、没有柔情,脑袋押在裤腰带上过日子。”麦秉藩回忆道。
麦秉藩手握相册,分享前线从军经历。
抢修战机,五天五夜不眠不休
到部队的第一天,麦秉藩就在分配到一个炮火连天的某机场。当时他所在的部队的任务是保卫鸭绿江大桥,鸭绿江大桥作为抗美援朝战争的大动脉,一旦炸断,整个战争的供给就会瘫痪。美军看中这个要害,每天都来轰炸鸭绿江大桥。
作为一名机械员,麦秉藩主要负责维修受损的战机。有一次,为了抢修战伤飞机,让其在最短时间内重返战场,麦秉藩选择在黑夜里动工。在不能开灯的漆黑环境中,由于空间有限,麦秉藩只能穿着衬衣衬裤钻进飞机气道里抢修。零下20多度,他的身体与钢铁全接触,进去不到十分钟全身就冻僵了,出来则是被人用绳子绑着两条腿慢慢拉出来的。他手指上的皮,大部分都冻在飞机的螺帽上了。
不论白天黑夜,飞机的轰鸣和轰炸声一直响彻着整片大地。大规模轰炸时,整个世界仿佛都地动山摇,可以将人整个从床上抛下来。几个月的战争生活,战士们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,依然紧绷着神经在工作。
“记得有一次抢修战伤飞机,五天五夜都没睡过。”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时光,这位近九旬老人的脸上绽发出一种自豪又自嘲的笑容,“第六天天亮修好战伤飞机后,我就躺在其他备用飞机的机翼下睡觉,那时正好有美军来偷袭我们的机场,又是轰炸、又是照射,而同志们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,干脆就没有叫我起来,而我睡在这样的气氛下居然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麦秉藩获得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。
冰天雪地抢修,十个手指头都脱了一层皮
上了战场第一关是生死关,第二关是生活关,第三关才是战斗关。作为一个没见过大风大雪的南方兵,在朝鲜战场上,麦秉藩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。
作为一名新兵,每晚都要跑防空,第一次就吃了亏。那是我第一次跑防空,以为炸完就回来,谁知道是整夜都炸个不停。当时麦秉藩只穿了件秃大棉衣,穿了双胶鞋就走了,在野地里,足足冻了一夜。那滋味就像猫在咬脚,最后也没有一点知觉了。
我们那时候早上洗脸需要拿一把鹤嘴锄,用它将冰打出个洞,把毛巾堵到里面,吸点水来洗脸。89岁的麦秉藩一边回忆一边示范着锄冰的动作,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,并继续说着:洗脸的时候还要轻轻的抹,不然冰渣就会把脸划破。
“环境严酷,学会在这种环境下生活,才能谈得上工作和战斗。”麦秉藩说,有一次清洗发动机的油污,要用压缩空气吹洗,洗完后整双手都发黑了,什么直觉都没有。好在老兵们发现得早,把我拉到雪地里,把我的双手,用雪用力擦,直至发红色,才暖回来。第二天,麦秉藩的十个手指头全部都脱了一层皮,这些皮全部都是被冻死的。
胸前的战斗勋章悄然讲述着一个抗美援朝老兵的烽火岁月。
谈到战友,89岁老兵泪洒当场
在机场上空,麦秉藩亲眼见到自己的机长刘振兴和敌人在空中搏斗时牺牲。“他是和我们一起共同战斗的战友,就这样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”回忆起那段岁月,麦秉藩眼眶泛红,不停地眨着眼睛想把泪水憋回去。他说,飞行员们为了保住国家财产,在作战中受了重伤,仍坚持把飞机开回来。当平稳落地之后,连发动机都未能关,就已经牺牲在座舱里,血灌满了座舱的地板。
第一次参战,麦秉藩所在部队就打出了一个骄人的成绩。据不完全统计,部队与敌作战23次,取得了击落击伤敌机64架的战果。但每一次的胜利,背后都付出惨痛的代价。回到沈阳休整后,一场追悼大会召开,礼堂100米的墙壁上,挂满了带黑框的相片。
带上黑纱,麦秉藩和烈士家属一起凭吊和哀悼为中朝人民而光荣牺牲的烈士们。烈士当中有他的机长刘振兴、大队长范万章和第一位团长孟进……
“抗美援朝时期的美军空军人员,大多是经历过二战的老兵。但是我们志愿军的空军队员,大多都是新兵。新老对比之下,我们的战役能取得胜利,是靠一位位战友的鲜血换来的。”说到这,麦秉藩有着片刻的失神,拿起手边的相册,翻开老照片轻抚着。
麦秉藩将战友们打落的美军飞机残骸制作成为两架飞机模型,现在分别送给了自己的两个小孙子,并教导他们:“今天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,你们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地报效祖国。”(邵巧玲)